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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青春并不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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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0-13 11:47: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青春的纯文学,时代的精神恋歌,一代人的情感与理想的纯美再现,细腻唯美的文风,是一篇真正意义的青春小说。作者以回忆行文,再现了七零、八零一代的青春;以绝不苟且的写作态度为你展现了一段明丽的青春暗伤,一段无法忘怀的生命过往,一首隽永深情的青春诗篇。读她,看岁月回响,看世事沧桑,看每个人的青春在流年中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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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13 11:48:1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蜀地风流 于 2016-10-13 11:50 编辑

青春并不遥远

                                                                             引子

青春如花,蓬勃着生命的粲然,却亦如春花般容易凋零。短暂而匆忙的青春,总是在生命中疾驰而过,留下一抹淡然的背影。青春是一条河,蜿蜒过生命的历程,前方的前方是远方,扬帆而过,长天蔚蓝。每个人的青春都会成为过往,每个人的青春终会沉淀为记忆。有一天,当我们老去,韶华不在,红颜逝去,当苍茫的白雪覆盖人生的足印,我们是否会感伤和哀叹?诗人说,春的后面不是秋,当流年映照着岁月,蓦然回首——你在那里,往事在那里,我们的青春从未远离!
   
                                                                              一

他已经在图书馆里度过了一上午的时光,突然觉得有些倦意,合上书,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脖子。窗外,正是十月秋高气爽的天气,抬头望去,天空渺远而深邃,有白云自天边翻涌而来,绵薄、轻盈、无骨似的温柔,如同悠远的梦,无边无际,让人猜不透它开始于何处,又将在哪里终止。天空如一只巨大的眼睛,在它深情的凝眸下,他觉得灵魂分外的沉静。
图书馆里并没有平时那么多人,近处除了右角书桌上一个戴眼睛的女孩正在专心致志查资料外,再无一人。他喜欢这种安静的氛围,仿佛天生就有一种置身世外的气质。在大学已经二年多的时间里,他是孤独的,虽然同学们总想将他融入到集体内,虽然他和同学们在一起也是快乐的,但在内心深处他总是觉得有一种自觉的隔阂。我怎么了?他也时常会这样问自己。也许对他而言,寂寞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把寂寞一遍遍的咀嚼,也能咂出甜味。就象,那些本来无味的白水,在饥渴时分外甘甜一样。
这是他在大学里的第二个国庆长假了。“今天是3号了”,他想。他突然有些想念起那些同学,还有四天他们才能回来呢,他想。心里竟然一阵失落。“老大,国庆节你又不回去啊?”临走时,同寝室的胖子问他。寝室的人习惯了叫他老大,那是因为他比他们年纪都大,上大学时已经二十三岁了,是班里年纪最大的一位。在那帮没有多少社会经验的同学看来,这个自小漂泊在外,打了七年工且年长他们四五岁的人无疑是成熟,并且带有点传奇的色彩的。他常常和他们开玩笑说:“我们已经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了”。虽然才二十多岁,但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他总感觉自己已经很苍老了,仿佛是一粒上古的子实穿过岁月丛生的白发在今天萌芽,苍老的是横贯千年的心。
“来啊,呵呵呵”一阵喧闹把他的思绪拉到眼前。不远处的小路上,一男一女正在追逐打闹,女孩子手拿着一瓶矿泉水,矿泉水的盖子是拧开的,她一面追前面的男孩,一边把手中的水向他洒去。男孩一边避让一边不时停下逗弄女孩,女孩假装生气立住不动,待男孩试图靠近时,女孩忽然将水扬了他一身,然后得意地看着男孩大笑起来。男孩也笑了起来,走过来牵起女孩的手。他发现那两个人忽然都不说话了,女孩子低着头,虽然隔的比较远,但他似乎还是看到女孩子脸上飞起的两片红霞。他们一定是刚恋爱不久,他想。一丝笑意浮现在脸上,深深的苦涩却在心底里荡漾开来。那忧郁的眼神一次次浮现在脑海中,飘荡在灵魂的深处,他压抑着自己不去想,但她回眸时那忧郁的样子,依然创痛了他的心扉。无数次理智和情感的冲突已构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这一次情感又占了上风,思绪如跳出海面的太阳瞬间普照了心灵的每个角落……
刚进大学是那阵子。他埋头学习,对周围诸多事情都不关心。班里的女生他大多都印象模糊。但她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天辅导员让他去帮助整理学籍档案,当他翻到她的档案时,忽然怔住了。柳横烟——绿水潋滟,翠柳横烟,多么诗意的名字。照片上的柳横烟,一幅少女的青涩模样,仿佛江南的午后,一朵静静初开的莲。柳横烟,柳横烟……他在心里喃喃地念着。
他在的这个寝室,住着五个人。他、胖子、黄晓平、方舟和项云龙。他记得刚开始的那阵子,大家都情绪高昂。许是高考时压力太大,一但进入大学大家都特别放松,每晚去自习的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其他四个家伙刚好凑够一桌,“八十分”每晚开战,乐此不疲。一直闹到熄灯。而熄灯之后,大家意犹未尽,床头座谈会便会准时开始。女孩子是座谈会永恒的话题。有的时候他看书很晚才回,寝室里依然谈兴正浓。一般情况下他都是静静地听着很少插话。有时候他们非要他对某个女孩子发表评论时,他便罔顾左右而言他:“这个我不熟,是不是那个染黄发的?”。每当此时,大家便群起而攻之。“老大,你这个人不爽快。”胖子首先发难。“老大你是不是阳痿啊,哈哈哈…”黄晓平这么挑衅似地一嚷,大家一阵哄笑。“呵呵…”他自己也笑了起来。他不会为这生气,这帮比他年轻的室友平时都挺尊敬他。他理解他们,毕竟每个人的生活经历不一样。他如果不是过早地尝遍生活的辛酸,也会和他们一样意气风发的。
班里的女生并不多,常常谈到的,也那么几个人。年轻人,谁不对漂亮的女孩子感兴趣?柳横烟自然也是谈论最多的女孩子之一。“就属咱班里的柳横烟看着舒服,你们可觉得她像哪个女明星吗?”胖子说道。“你他妈的,一看到漂亮女人就说她象女明星,可能有点新意啊”黄晓平讽刺道。“你他妈地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满嘴喷粪”,胖子回敬道。黄晓平和胖子是一对天生的冤家对头,两人在一起总是会“擦出火花”。“我觉得王慧就不比柳横烟差,你看人家那眼睛,眉目含情,多风骚,哈哈哈”项云龙猥琐地笑道。“切…”胖子和黄晓平一起嘘道。“看人还是要看气质,而气质就在于自然天成,漂亮的都是外在。这就是图片上的玫瑰,不如现实中月季的原因所在”,方舟扶了扶眼睛坐起来强调。“你就会整理论的,有本事你也搞朵月季给我们瞧瞧”项云龙颇感不屑。他常常听着他们的争论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耳边嗡嗡地响着班长、王慧、梁细雨、柳横烟几个名字。有时候,会突然被一嗓子吼叫声或一阵哄笑,从梦乡拉回现实。迷迷糊糊睁开眼,几个哥们还在絮叨。“早点睡吧,明早一二两节还有课呢”他鼓捣一句,又睡过去,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结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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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14 09:10:56 | 显示全部楼层
想起她,想起了一年前的圣诞。那是进大学后的第一个圣诞节,大家兴致特别高涨,班长提议要搞一场圣诞加新年文艺演出,非拉着他这个学习委员来一起操办。班长是个争强好胜的女孩子,身材娇小,说话语速极快,虽然年纪不大,但浑身上下都透着干练。直到现在他还记得开学时她站在讲台上那副慷慨激昂的样子,每说一句就会用力地挥下手,目光犀利而坚定,对权力的渴望和操纵他人的欲望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他不不是太喜欢她,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过早地失去了纯真,染上社会气。但却从没在言语和神态上表现出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观,可以不喜欢,但应该尊重。他的策略是敬而远之。但让人痛苦的是经常要开的班委会,他不愿参加却又不得不参加,每次会前,班长就会三番五次地通知他到会,躲都躲不掉。更要命的是班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女生,竟然在班委里占了大多数,且个个精力充沛,想象力极度发达,一会要搞读书会,一会要搞礼仪培训,一会又要搞演讲赛。他是一个只想安安静静读书的人,对这些他看来有些孩子气的东西根本没兴趣,但他不能说,也不会说。他有时候真恨班里的男生不争气,平时瞎侃一个赛一个的能,到竞争演说时一个个全都哑了火。说实话,班里的大小事务班长还真没有太多烦过他。但这次班长说全班第一次大型活动,非要他参与组织工作,起初他是不想掺和的,“有没搞错啊,这是全班第一次全体活动,委员长同志,你总不能太置身事外了吧”。班长对着他一阵噼里啪啦地抱怨。“委员长”这个称呼,是班长对他的称呼专用语。
他看看眼前气鼓鼓的班长,就像只要打架的小母鸡似的,不禁有些乐了。觉得她说的也是,总不能太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吧。“行啊,班长大人,按你的指示办就是了”。接下来开了几次班务会,按他的意思,确定由他、班长和文娱委员三个人负责晚会组织”,兵分两路,班长带领其他班委负责场地、用品、道具、节目汇集、邀请嘉宾等工作;他和文娱委员两个人对节目进行编排并拟写主持词。之所以这么安排并非他于此有什么专长,他只是不想去操那些繁琐的心,或许在潜意识里还有着其他什么原因,只是他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而已。文娱委员正是柳横烟,这个来自江南的女孩子,能歌善舞,据说还曾经获得过演唱比赛的冠军呢。这两天为这事天天来和他商量,那认真细致的劲头,让他有些吃不消了。
他从寝室的窗子探出头,柳横烟正在窗下,看见他探出头,笑着向他挥了挥手。“我马上就下来,你等会”他冲她喊道。经过一个星期的努力,他俩终于把主持词给写好了。本来他以为这就大功告成,班长却一定要让他和柳横烟一道担纲主持。并说他形象好,是个干主持的好苗子。其他人乘机起哄。眼看是逃不掉了,其实他本想坚决推辞的,却不经意地看到柳横烟眼神里的那丝掩饰不住的期待,竟然没有了拒绝的勇气,只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这两天天天要抽时间排练,“浪费”了大把大把的时间,让他心疼的要命。
本来俩人约好两点的,谁知他中午看书,不知不觉就忘记了时间,猛然瞥见小挂钟,已经是两点一刻了,他知道以柳横烟静谧的性子,绝不会大呼小叫地喊他的。从窗户看下去时,柳横烟果然正站在宿舍楼下,恬静如一朵白色的风信。“等半天了吧,不好意思,不小心忘了时间”他歉意道。 “没事,知道你肯定有事,昨晚你回来之后练习了没有?”。柳横烟轻声问道。“啊…练了,练了”。他支支吾吾地连忙答道。一想起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晚上好”这练了上百遍的开场白,就一阵眩晕。昨晚,在图书馆待到关门,复习了期末考试的提纲,又做完了一套外语考级卷子,哪有时间练啊,他在心里嘀咕道。她用眼睛斜瞟了他一下,好像是在责怪他说谎似的。谎言连自己都觉得不高明,他只好讪讪笑道:“我们走吧”。
校园里的空气透明干净,风拂过脸颊,凉凉的,却并不冷。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很舒服,通往小礼堂的小路上人很少,在这样的午后若是一个漫步在小路上,他会觉得自己是个自由的行魂,那应该一件非常惬意的事。他想起了在故乡,那些在午后田野上游走的时光。四周空旷无人,只有风从耳边拂过,带着草木的气息。不用担心碰见熟人,这也是他选择在午后出来的原因。他喜欢这种寂静,天地间似乎只有他一个人,没有纷扰,感觉极度的自由,他实实在在感觉到自己个体生命的存在,如同阳光下一株茁壮的菜苗。他抬眼望去,柳横烟正轻轻地走在前面。阳光下,有一种纯然高洁的美,让他想起了春日里他家门前的那棵洁白的金樱子花。那朵束在黑发上的大红色的花绢,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明媚。她发现他没跟上来,回过头,微笑地在原地等他。他心里一阵莫名的紧张,赶紧深吸了一口气,加快赶了上来。
两人并排默默走着,许是柳横烟觉得无话的尴尬,问道:“你…怎么会想来上学?”。他知道她的言下之意,怎么这么大了还会来上大学?他沉默良久,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了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的精彩,你还会老死山林吗?”,她看了看他,眼睛里有某种东西一闪而过……
圣诞那天,冷空气突然来袭,气温陡然间降了十多度,天上也飘起了今年的第一场了小雪,仿佛是有意为年轻人制造着浪漫似的。晚会比预料中的热闹,除他们班的同学外,同系也有不少人跑来凑热闹,原本能容纳一百多人的小礼堂竟然显得拥挤了起来。小礼堂里人声鼎沸,气氛热烈,空气都感觉到炽热起来。柳横烟一身大红色的羽绒服,在灯光下显得特别的耀眼。此刻,晚会还没开始,她已经站在舞台的中央,手拿着话筒,笑眯眯地看着底下的观众,显得镇静自若。她掏出腕表看了一下,离预计的开场时间还有五钟。她用眼扫了一下,发现今晚的搭档还在角落里,磨磨蹭蹭地整着衣领,就径直走了过去。“我紧张的很”看到她走过来,他歉意地笑笑,求救似的说道。她看了看身边可怜巴巴的他。笑道:“有什么啊,不都排练好多遍了嘛,我们肯定能搭档好,我对你有信心”,她给他打气。但愿吧,他心里想,脸上露出苦笑的表情。
好在排练了多次,也好在柳横烟主持经验丰富,整个晚会他除了讲话有些不流畅之外,并没有出现太大的问题。倒是柳横烟在台上落落大方,脸上始终挂着的微笑,显得从容自信。在主持的间隙,还时刻没有忘记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学生自办晚会能达到这样的水平,在咱们系还没有过。尤其是主持人对晚会拿捏的很好。”晚会结束后,系团支部书记是这样评价他们的。当然,他知道主持人说的是柳横烟,但他在心里为她高兴。
晚会最后一个节目独舞“雀之灵”,表演者——柳横烟。他报幕的话音刚落,在温婉的音乐当中,柳横烟翩翩而来。她的长裙洁白胜雪,服顺地贴着。远远地,仿佛就是一只不食人间烟火的孔雀,高贵而优雅!旋转,飞腾,灵动的舞步无声地诉说着亦真亦幻的美妙。音乐落下,掌声如水。“美女,再来一个”。不知道谁在底下一声大喊,紧接着“再来一个”的喊声响成一片。连女生也加入到了呐喊的行列。柳横烟微笑着款款谢礼。她往旁边看了看他,眼睛里是征询的意思。他递上话筒,微笑着点点头。她望着台下的观众,有些气喘吁吁地说道:“那我就再我大家唱一首歌吧”。嘘…哦…哦,台下口哨声,喊叫声响成一片。
她在台上站定,轻轻地闭上眼睛。台下渐次安静。歌声轻声扬起:
晚风轻抚过窗台
心事漂浮如尘埃
我象一片小小的花海
在风中
守望你的到来
把寂寞酿成月色
渴望你温柔的目光
轻轻地,轻轻地
望过来
……
你沉默的样子
是我心痛的源泉
我深深地爱着你
你却并不会意
我深深地爱着你
你却并不会意……
你可知道啊
在我微笑的伪装背后
你早已镌刻在我生命里
……
歌已唱完,掌声中他微笑着快步向她走来,把羽绒服披在她肩上。“唱的真好”。他说道。她看着他,脸上飞起一片红晕,掩饰不住的羞涩,仿佛心事已被他看穿一样。“唱的真好”他又说道,除此之外再无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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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17 11:39:50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窗外,雪渐渐大了起来,风吹打着寝室窗户上那些不牢靠的玻璃发出“哐…哐”的声响。柳横烟静静地立在窗前,天地之间此刻唯有满天飘洒的雪花纷纷扬扬,在近处的灯下,飘出一片迷蒙,如诗如幻。远处,却是视线无法企及的黑夜,如同某个人让人无法企及的内心世界。
她觉得自己很无力,是那种思索的乏力。在他闪烁着的瞳仁背后,是让人永远无法企及内心的深沉。她努力地克制自己不去想他,但内心的念头仿佛雪野下等待蓬勃的春草,压抑不住的生命力,顽强到让人心痛。这世界上最无私的是母爱,最压抑不住的是男女之间的情爱,她忽然想起了不知谁说过的这句话,因为此刻,后者正成为她最深刻的生命体悟。
确切地说,自己在刚进大学时,就悄悄地喜欢上了这个让人着迷的男生。他高高挺拔的身躯,黝黑健康的皮肤,成熟而深沉的性格,如同他的名字一样,有着一种凌云之势。她不是那种只在乎外表的庸俗的女孩子,外表的俊朗并不是她所注重的。让她不能释怀的是他脸上永远挂着的那让人心痛的忧郁和沧桑,那种历经世事的苍凉表情。她觉得自己的心被击中了。在那些整天只知道嘻嘻哈哈的大男孩当中,他是那么地与众不同,那么地特立独行,叫她如何能不为之倾心?
当班长提议举办圣诞晚会的时候,她力主让全体班委参与筹办,用意不过是为了一向置身世外他。其实,她并不是个爱热闹的女孩,唱歌跳舞只是她小时候是爱好而已,她早已丢下很久了。她一次又一次去找他和自己一起排练。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和他近距离地接触而已。也许是年龄的差距让他对身边娇娇怯怯的小女生们没有多少兴趣,他显得太孤傲了,孤傲的让人想和他说句话的机会都少的那么可怜。
“难忘今宵,今宵难忘,让我们记住这个快乐的时刻吧”。这是晚会的主持词。排练的时候,他总是把难的发音发成蓝。“难,nan”,她纠正到。“蓝,lan”他重复一遍。“是,nan”,她加重读音,又纠正一遍。“要用鼻音,记住了。”“难,”他嗡着鼻子模仿到。“这就对了”她说。“妈啊,终于说对了”他如释重负,看着她高兴地笑起来。他的笑声很有穿透力,是一种发自心底的畅快,常常震的礼堂都嗡嗡作响。她也喜欢他笑的样子,那种挂在脸上与生俱来的忧郁一扫而空,明朗的如同九月的天空。但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他又犯了同样的错误。“我又错了,呵呵”。他意识到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上是孩子犯错的表情,可怜兮兮地看着她,等着她的教训。那种笨拙而可爱的样子,让她心里生出暖暖的心痛。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她想起了某部电影里的台词。她记起电影的最后情节。主人翁的爱人替他挡住了最后一击。在天空深邃的背景下,那个女子香消玉殒的身影沉向了无边的黑暗。越收越紧的头箍,不但让拉紧的手被迫放开,也放手了此生最真挚的爱。“我猜对了开头,却猜不透这结局”。天地间回荡着这深情却也绝望的述说,让人生出透骨的悲凉来。为什么相爱之人明明心之所系,却又要刻意回避,难道非要用悲剧做爱情的注脚,才能刻骨铭心吗?
她多么希望,排练的时间能够长一点再长一点,长到有足够的可能让他感知到自己的心。他能明白自己的心吗?在晚会上唱的那首歌,是为他唱的啊,他听懂了吗?如果他不懂,为何看她的眼神中透着温暖呢?如果懂了自己的心,为何又没有太多的表示呢?“唱的真好”这样的话语背后,传递的又是怎样的信息呢?
夜已经深了。天地间万籁俱静,只有雪花簌簌的声响,落成一种寂寞的空灵。“天不老,情难绝,心如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她的真的心好乱,理不出头绪的纷繁。
“咣”寝室的门突然被撞开,风风火火跑进来一个人,头上肩上顶着一层雪,一进门就忙不跌地摇头、跺脚,“呵~呵~呵”地不停地哈气搓手。“冻死了,冻死了,哆啰啰,哆啰啰,寒风冻死我,明天就垒窝,外面冷死了,还是房间里暖和,怎么还没睡啊?”。来人问道。“你不能轻点啊,想把我吓死啊!”柳横烟责怪道。“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去包夜了吗?韩剧不好看吗”。柳横烟又问。“呵呵呵,还不是怕大小姐你一个人在寝室里害怕,特意回来陪你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来人一边说,一边悉悉索索地脱衣服。“呀,你怎么不洗脚就往床上拱啊,脏猪!”。柳横烟假意呵斥道。“呵呵呵……晚上刚洗的澡,干净着呢,要不你闻闻,哈哈哈。”来人作势要将脚从被窝里抽出来。“真受不了你”柳横烟皱眉道。“你不是说包夜看韩剧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吵喳喳的,害的人睡不好觉”。柳横烟说道。“韩剧有什么看头,老是哭哭啼啼的,男的不是富家公子就是事业成功人士,女的更是搞笑,不是脑癌就是白血病,韩国女人都怎么地了?体质都那么差,是不是韩国太冷给冻的?呵呵呵”。来人笑道。“都像你一样,懒的脚都不洗,那才健康呢”,柳横烟笑着说。“我跟你说,韩国人也忒搞笑了,平时吃个豌豆饭,就开心的不得了,过生日才喝个海带汤,吃个排骨就乐的跟过年似得,你没看那演员的表情,嘴张的能把人给吞了,我看的实在腻歪,瞌睡溜溜地,本来早就想回,正好胖子来上网,就和他打了几局CS,爆了他N次头,爽呆了,呵呵。”来人仿佛来了精神,忽地从床上坐起来道。“CS是什么东东啊?”横烟问道。“反恐精英,说了你也不知道,好玩着呢,我在家时天天练,正宗高手哦,胖子哪是我对手,就知道抱个机枪乱冲,大傻鸟一个。”来人一脸不屑地说道。“你什么时候,说话才能不带脏字啊!整天脏话不离口”。横烟责怪她道。“你以为人人都想你一样是淑女啊,这叫个性,你不懂了吧?”来人强调道。“哼,说脏话也叫有个性,小流氓不是个个都有个性?”。横烟道。
  “被子里冷的跟冰窟窿似的,啊…”,床下重重地打了个哈欠。“睡了,困死了。”下铺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胖子,还没回家吗,王玲?”柳横烟问到。“嗯,”王玲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他怎么还不回家啊?”。横烟又问道。“啊…王玲又重重地打了个哈欠。“你不是也…没走嘛”王玲断断续续地答道。
“王玲,王玲~”柳横烟本想再问问她什么,床下已经传来了轻微的鼾声。“这死丫头睡的这么快”柳横烟在心里笑到。
一想到胖子她就想笑,心情似乎也好了起来。胖子可真是个胖子,体重一百公斤甚至以上,不象别人,虽然胖但胖的不到吨位。说实话,胖子虽胖但长的并不丑,圆脸,大眼睛,皮肤白皙,额前一小撮头发染成黄不黄红不红的那种,为这事,辅导员同志可没少骂他。只是他从不留长发,身上没有二流子气,到是多了几分可爱。胖子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俺们胖是胖,俺们胖的有回头率,你有啵”,这家伙方言味重,声音贼土。不过笑归笑,他一出门这回头率还真是绝对高。
胖子爱热闹,柳横烟记得刚上大学那阵,有次周末男男女女一帮子同学相邀去爬大吴山,坐在公车里,胖子特别兴奋,在车里大搞“即兴演讲”。柳横烟记得他讲的是关于弗洛伊德的。
“弗洛伊德把爱情分成五个层次,第一个层次是性欲,第二个层次是占有欲……”。公交车上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仿佛是动物园里突然跑出来一个大猩猩。那天他恰好坐在车头的位置,一边说一边还手舞足蹈,连司机同志都频频回首,一愣神的当口,一辆自行车突然窜了出来,司机光顾听他说了,看到时一下子慌了神,一个急刹车,车厢里躺了一地的人。看看胖子,依然神情自若,爬起来,性欲的话题接着侃。满车为之侧目,同学们面面相觑,柳横烟坐在他边上,只觉得脸上发烧,恨不能有个地洞钻下起。
课堂之上,胖子话也特别多,一有机会必得发言。您可别以胖子在学问上有多高的造诣,提炼的观点多么深刻。他那发言纯粹是为吸引众人尤其是女孩子的瞩目。他经常引用的一句话就是:“你可以不同意我的观点,但您不能阻止我表达自己观点的权利”。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柳横烟总觉得胖子对自己好像有点不大对劲。虽然胖子还是以前一样说说笑笑,但女孩子特有的直觉让她有所感觉。“难道胖子会对自己有意思。”柳横烟在心里想,随即为自己的这个想法笑了起来。她并不讨厌胖子,但如果让她面对是这样一个情侣,恐怕在心理上还没有这个承受能力。
直到有一晚王玲回到寝室,柳横烟才确认自己的感觉不假。“快来,快来,特大消息”一进门王玲就神神秘秘地先咋呼起来。“什么事情啊,快说。”大家都停下手中的事情看着王玲。“哈…哈…哈”。王玲突然大笑了起来。“神经啊你”快说啊,梁细雨一边拿书往她头上打去,一边催促到。王玲好不容易止住笑。“告诉你们,咱班的胖子喜欢我们寝室的某位,哼哼,已经准备最近行动了”。
柳横烟正坐在床上看书,一听王玲这么一说,遂转身向她望去。
“谁啊,真是的,还故意吊我们胃口,快说,死大头”,吴清喝道。大头是她们给王玲取的绰号,王玲头大。
“还有谁,难道人家会看上我们这样的庸脂俗粉,人家喜欢的是才…女!”。王玲斜眉吊眼地瞅瞅柳横烟,故意将才女两个字的音拖的老长。
“啊”大家一齐惊呼,齐刷刷地眼光投向在上铺的柳横烟。哈哈哈地一起大笑起来。对众多柳的追求者,她们早就见怪不怪了,但今天不一样,胖子可是个新闻人物啊。
柳横烟白了王玲一眼,说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嚼舌头,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嘿嘿”。看到柳横烟有些不高兴了。王玲讪讪地笑道:“我是听黄晓平说的,他说胖子正在暗恋你呢。你要不高兴,我明天帮你去教训胖子,谁让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
“死胖子真是该打,也不自己照照镜子”。梁细雨面露鄙夷地说道。“胖子就是一花痴,你看他对班里的哪个女生不都是涎着脸,笑的甜不妁的”。吴清说道。“横烟,别生气了,王玲是开玩笑的”,梁细雨细声细气地安慰柳横烟道。
“横烟真是有魅力,帅哥丑男通吃!”,王慧酸溜溜地挖苦道。一直以来,王慧总是暗地里和柳横烟较着劲。她和柳都是美女,甚至她认为自己更胜柳一筹,但不知为什么,柳横烟吸引力却比她大的多。她记得军训那阵有次在食堂角落里埋头吃饭时,两个男生把她和柳横烟对比的那番谈话。一个说,“柳横烟比王慧可有气质多了。”另一个大呼表示赞同。每想到此,心里就不是个滋味。短短的一学期里,至少有已六七个本系或外系的人对柳有好感或主动表白,虽然也有人对自己表示过,但无论数量和质量都不能和柳横烟相提并论。面对如此众多的爱慕者,柳横烟从来没有反应。这种矜持和沉默不但让男生们伤心,也让她嫉妒。有时候她故意说些挑衅的话,柳也不在意,顶多淡淡一笑。柳横烟越是大度,她就越觉得柳横烟是骄傲,是看不起她。在高中时,她也是班里的班花,整天被一大帮子男孩簇拥着,而今好像人们的眼中只有柳横烟。这让她感到非常失落,整天觉得活在柳的阴影之下,郁闷之极。柳横烟没谈恋爱,她也不谈,她要看看柳横烟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男人,她一定要找个更优秀的,她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柳横烟没有再说话,转过脸塞上耳机。她并没有生气,她只是不想在这个无聊的话题中,继续扮演她们取笑的对象而已。然而她此刻她的心里却也并不平静,只是这些心底的波澜与胖子无关,而是因为另外一个人。
隐隐约约,听见床下还在叽叽喳喳地议论个不停,时不时还爆出一阵大笑。“当…当…当”,不知是谁敲了一下床边的铁护栏,笑声立刻小了下来。想是怕笑的太大声了,让她生气。
想起另外一个人,柳横烟就止不住的一阵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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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18 09:14:48 | 显示全部楼层
晚上,李松澜给母亲打了个电话。他告诉母亲学校已经放假了,他要过几天才能回去。他正在勤工俭学,帮系里做些文字工作,要等到统计整理出这学期学生的成绩后才能回去。电话里,母亲一再叮咛让他注意身体,说看天气预报说他那有雪,让多穿衣,天晴多晒被子。想起母亲,他一阵难过。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就一直一个人生活在乡下。那些年,他为生活奔波劳碌,无暇顾及母亲。常常很久才想起给母亲打个电话,母亲却从来未抱怨过。本来今晚他想多陪母亲说会话,但时间一长,母亲说,下次再讲吧,他知道母亲是怕长途话费太贵了。
他想起了余杰曾经有过这样一段表述:“我在北京上学时,远在蜀中的母亲常常会关注我所在城市的天气。北京一千多万人口中,母亲认识的只有自己的儿子。关于母爱没有比这更好的解释。”母爱是不张扬的,如同暖身的阳光,在岁月中默默流淌。
放下电话的那刻,他忽然觉得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止不住要往外涌。在那些生命中最艰难的日子,只有母亲对他是包容的,为让他好好复习,田里地里的活她一个人揽了下来,还在镇上做搬运工,来维持生计。父亲去世的几年里,母亲从没有向他诉说过悲伤,只是有好几次,他看见母亲在偷偷地掉眼泪,他没有安慰过母亲,他知道,母亲用自己的方式支撑着这个家,他也要用自己的方式寻找这个家的出路。他记得柳横烟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会来上学,为了母亲,他没有对她说出这个原因。他无意去展示自己的苦难,他知道痛苦不是笛子,你一吹人家就落泪。
校园里的路上早已没有行人,风雪比刚出来的时候更大了,一会子的功夫地上已经积了一层雪。他拉了拉衣服的领口,踏着雪走向寝室,他想让自己休息休息。一个学期的大学生活已经结束了。这学期以来,他一直活在平淡的学业中,宿舍、食堂、教室三点一线是他生活的真实写照。能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听学识渊博的教授们授业,对他来说已是最大的幸福了。他不能,更不愿浪费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他比任何人都渴求知识,读书不仅是他的理想所在,也是他唯一能改变自己生存状态的方式。在经过这些年的沧桑之后,对这一点他有着比别人更深刻的体悟。作为一名农村来的孩子,大学里有很多诱惑,各种活动、各种社团、赚钱甚至恋爱,但他总是固执地保持着自己单纯的生活。在别人看来,他心如止水,可谁又知道,在表象的背后,他经历着怎样的矛盾煎熬和痛苦的纠缠呢?很多事情,他可以看的很淡,但有些事,他依然没有十足是免疫力。他不是修道士,他不能做到清心寡欲,毕竟他的血管里流淌着的依然是青春的血液啊!虽然他一直努力地克制自己,可是脑海却时常出现她的身影。她轻轻的愁,淡淡的忧,和转身时浅浅的回眸啊,轻易地就将他所有的努力击碎。那种酸楚再也撑不住,一径荡漾开来,于是,血脉的深处便有了澎湃的意味。有时候,他也会突然经不住的心痛,只为想起某个午后相遇时,她眼神里寂寞的温柔,密密地将他织起。“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晏叔同的诗写的诀苦。相思啊,千年而下概莫如此。他在心里叹道。
   走进宿舍楼,他抖了抖身上的积雪,然后快步走上四楼,他的寝室在四楼。楼道里空荡荡的,到处都是报纸和纸屑,这是青春释放的宣泄。放假后楼道没人打扫,显得又脏又乱。他脚上粘起一张纸,一瞥就知道是一张作弊用的提纲。“一样的月光,一样地下着冷冷的雨……”。他听见隔壁寝传出一阵嘶吼,那是迪克牛仔穿透性的嗓音。寝室里的胖子出去上网还没回来,一个人也是挺无聊的,他决定到隔壁去聊聊。推开隔壁寝室的门,一股子烟味扑面而来,一个人正懒懒地靠在下铺卷起的铺盖上翻书。着看见他走进来,忙坐了起来。
“咦,老大,晚上没用功啊?”,张光慈笑问道。
“呵呵”,他略带苦笑地回应到。“怎么也没走?”。他问道。
“等我女朋友呗”。张光慈一边答,一边递过来一根烟。他女朋友在同城的另一所大学里,最近才开始期末考试。
“还有好几天吧”,点上烟,他问道。
“15号吧,后天就结束了”。张光慈答道。
“挺痴情的啊”,他调侃道。
“没法子,高中就谈了。”张光慈不以为然地笑笑,吐出一阵烟。
“什么好书?”他看见床头枕头下露出的半边封面问道。
张光慈顺手把床上的书递了过来。
“《神雕侠侣》?好兴致啊”他笑了笑。
“好多年没看过武侠小说了,还真的挺怀念的。这不闲的无聊,在校门口租的。金大侠的书我最喜欢的就是这部了,我觉得比《射雕》写的有味,挺喜欢杨过,酷的很,用情也专不是?这点最像我了,哈哈。”张光慈大言不惭地说道。
“呵呵”,李松澜笑道:“《神雕侠侣》实际上就是本爱情小说啊,武侠只是表象,内骨子里它写的是爱情。问世间情为何物,金庸一开始不就用元好问的词点明了主题嘛。”
“同意!严重同意你的观点。杨过和小龙女那个痴情,我看比童话还他妈童话。”张光慈义正言辞道。
“你不也挺痴情的,我看你不比他差,哈哈”。他调侃道。
“痴情的不光是杨过和小龙女。李莫愁不也是?!此人为情而生,因情而恨,投情花而死,何等悍烈,何等悲凉?还有瑛姑对老顽童几十年的守望,不也一样地情痴?如果说《射雕》要表现的是侠之大者的英雄情怀,那么《神雕》则变成了对纯粹爱情的描写和颂扬,或者说爱情已成为小说的第一主题,爱情已成为侠义之上的永恒绝唱了”。他接着又说道。
“可以啊,老大!领悟的这么深”。张光慈颇感意外道。“我还以为你一天到晚就会啃书本,不看这些小儿科的东西呢。张光慈接着说。
“瞎侃侃,谈不上领悟,见笑了”,他笑答。
“不早了,走了,回去睡觉”,抽完烟,他跟张光慈道了别,转身回到自己的寝室。
房间里黑乎乎的,荧光灯管前几天坏掉了,放假了也没人来换,他伸手从柜子顶上摸出半截子蜡烛,掏出打火机点着,滴了几滴烛油把蜡烛固定住。屋里冷的异常,一阵风夹着雪子扑进来,一下子就把蜡烛给吹熄了,他这才发现半扇窗子没关。“这死胖子,就知道玩,窗子也不关”他在心里骂到。起身关好窗子,重新点上蜡烛。找到洗漱用具去水房。用冷水洗过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冻的下巴直哆嗦。一溜烟跑回房间,用热水烫了个脚他觉得舒服多了,他只倒了半杯水,水瓶里的水他还要省着留给胖子,这家伙是从来都懒得打水的。
爬上床,和衣靠在被子上,一阵放松,这一学期来,他对自己要求太严厉了,以至于难得有这样放松的时候。摸过床头的小闹钟,时间指向九点半了。他没有早睡的习惯,再说刚刚冷水刺激的激灵劲还没过去呢。他从墙头挂的布包里,摸出他那个老掉牙的随身听,这是七年前,他用第一个月的工钱买的。在离开校园的日子里,他孤独忧郁,和所有青春期的少年人一样渴望在音乐声里寻求心灵的去处。想起那些日子,他心里不禁笑了笑。那时,他是多么的青涩啊。
自从他拿出这个随身听以来,可没少被寝室里这帮人笑过。他记得第一次拿出来的时候,他们那种诧异的眼神,似乎是发现了某件中世纪的古董。若换着别人,怕早就嫌丢人偷偷扔掉了。他不会,他舍不得。不仅是因为他的贫穷,更因为他是一个念旧而重感情的人。直到现在,他还用它听英语呢。他喜欢如同一个老人般的去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每一个人当他在人世间经历过之后,那些过往,无论是事还是物,就成为了回忆。当细节在记忆中缓缓流过,那些重现的昔日,呈现给当下生活的是一种心灵的软化,温暖也好痛苦也罢,生命总会在回忆中苏醒尘封的坚硬。他记得北岛说过,回忆如同树根,是生命之树在地下的倒影,也可以反过来说,是回忆之光照亮生命之树。正是回忆映照了生命的影子,在回忆的点滴中,清晰地看到了生命的走向。
带上耳机,按下播放键。耳边传来那甜美又略带忧郁的女声,如梦如幻。
……
我深深地爱着你
你却并不会意
我深深地爱着你
你却并不会意……
你可知道啊
在我微笑的伪装背后
你早已镌刻在我生命里
……
自从晚会那天听柳横烟唱过这首歌后,他便再也忘不掉了,那深情而优美的旋律时时在耳畔响起。这首歌他以前并没有听过,为知道这首歌的名字,从来不上网的他特意去了一趟网吧。他查到这是一首早期的校园歌曲,名字叫《守望你的沉默》。那天,考完试他专门跑去买盒带,可真不好找,跑了十几家店,终于找到了,虽然是盗版,不过音效还不错。
这些天,每当深夜躺在床上的时候,他都要听听这首歌,当优美的旋律响起,那么熟悉的温暖,内心总会有一种复杂的情愫在流动、在翻腾。眼前总是浮现出那个轻盈的身影,那款款深情的吟唱,那凝在眉间的淡淡的哀愁。他清楚地记得她唱完后投射过来的羞涩眼光。“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一朵水莲花不盛凉风的娇羞”,徐志摩的诗句在现实中完成了最好的注解。那一刻,某种情感忽如一夜春风来,在他荒芜的心田蓬勃成盛大的绿意,这让他慌张无措,不知所语。那目光是否含有深意?也许是,也许只是无意。他无法求证,而思索的结果,只能让他更困惑。
不知何时,他忽然被一阵嘶吼惊醒,“我那什么拯救,让爱覆水难收……”他听出这是胖子的声音。他不知何时睡了过去,磁带早已经放完,耳边还响着细细的噪音,他摘下耳机,蜡烛不知道是烧完了还是被风吹熄灭了,黑暗中听见胖子推门进来在柜顶摸蜡烛。“桌子上可能还有”他说道。
“老大,你跟鬼似的,忽然冒出一句,吓死我了。”胖子说道。
“啪”他打着火机,睡眼惺忪地说:“看看桌子上蜡烛还有没有。”
胖子顺着光走过来,接下他手中的打火机。望桌子上照了照,蜡烛早已烧完。胖子放下手中的东西,从柜子顶上重新找来一根点着。
   “什么时候睡的,老大?”胖子问道。
“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他问。
“快十一点半了,快下来,你看我带的什么!”胖子向他晃晃手里的袋子。
“什么啊?”他兴趣不高,翻了身想睡。
“下来啊,好东西呗”,胖子催促到。看见他不想下来,跑过来伸手就要拽他。
“好,好,好,我下来,下来”他忙不迭地答道,一边穿上衣服就往下爬。
“真是的,什么好东西啊?”他坐在下铺,一边拉衣服的拉链,一边问道。
“当、当、当、当”,胖子把一瓶酒举到他面前。二锅头,一斤装的“牛栏山”。然后把塑料袋里的东西一股脑倒了出来,两袋花生米,两小袋茶干,两个乡巴佬鸡腿。
“今天一醉方休”,胖子把袖子往上撸了撸,故作豪气地说。
“大半夜的了,怎么想起来喝酒?晚上上网又没吃饭吧?”他问。
“哪跟哪啊,天冷暖暖身子,咱兄弟吹吹呗,平时找你喝个酒,总是推三推四地,今天可逮着你了,还以为你晚上看书,要不早回来了”。胖子说道。
“肯定有什么事吧,看你挺高兴的样子。”他问道。
“吊事啊,喝酒呗,你以为人都象你,整天皱着个眉头作思想状啊”。胖子调侃道。一边把两个茶杯的水往窗子外面倒去。“来,先给老大满上”。
“好了,好了,少倒点,这酒度数太高。”他赶紧拿手护住杯口。
“没事,喝完睡觉,一人一半,放着比,不会让你多喝”。胖子道。
两人在下铺上坐定。他举起杯子笑道:“要不要说开场白”。
“呵呵,喝就一个字。”胖子笑着说。
“好,走一个!”他和胖子碰了下杯子,先抿了一口。
“乖乖,够劲。人家金圣叹是雪夜围炉读禁书,我们是喝烧酒。”他说道。
“管那多事,反正都是图个痛快!”胖子一拳头擂在桌上,大声说道。
二两酒下肚,两人脸上顿时热了起来,身上竟也渗出了汗。两人嚼着花生米,都陷入了沉默。胖子从口袋掏出香烟,递给他一根点上,自己也点上一根。东渡牌的,四块钱一包。
“经济有点紧张,要不就买包好的了”胖子说到。
“挺好的了,支持家乡建设嘛”他吸了一口笑道。
烟雾缭绕中,两人继续不紧不慢地喝着。
“  老大,我他妈真挺佩服你的,天天那么刻苦,不像俺们去上趟晚自习就跟菜市场买菜似的,转两圈就回来了,你知道不,你太优秀了,优秀的让俺们嫉妒。你成熟,阅历多,又有城府,成绩又好,女生看你的眼光就跟看神一样!”胖子有些激动地说着。
“咳…咳”,听胖子这么一说,一口酒差点没把他给呛着。“不至于吧,我怎么觉得女生看我都跟看怪物似的。”他笑着说。
“老大,你给我的印象就是清心寡欲,一门心思就知道学习,俺们要是象你一样就没有这么多烦恼了!”胖子叹息道。
“你把我说的跟得道高僧似的,我看你是有什么心事吧,说来听听。”他说道。
“哎…”胖子又深深叹了一口气。作深沉状道:“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啊”。
“为了~柳横烟?”他慢慢地问道。说起这个名字时,他心里一阵激动,努力地控制着,好不显露出来。
胖子暗恋柳横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还记得有天晚上,他上完晚自习回到寝室,宿舍的几个人都在。看见他回来,胖子激动地跟各位兄弟宣布,从今天开始决定正式追求柳横烟。话刚说完,大家一阵狂笑。只当是本世纪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但笑归笑,大家其实知道胖子是真的喜欢柳横烟,只是一说出来大家都觉得特别滑稽。胖子还说:“算是跟弟兄们打过招呼了,俺们寝室的人可不许干挖墙角的事啊!”
其实,象柳横烟这样的女孩,寝室里的弟兄谁没存过心思,只是柳横烟的美丽和优秀让人在她面前天生就有一种自卑感。她似乎静静地站在云烟的高处,有一种女神般的高洁。没有足够的自信谁敢去上杆子追她,只有胖子这样无知无畏的家伙才能放出这种愣头青似的的豪言壮语!大家也不当真,一笑而过罢了。但李松澜知道胖子是动了真格了。虽然,他知道胖子成功的几率几乎是零,但心里还是在隐隐地作痛。他的痛苦来自心底最深处的煎熬,一面是理想,是这么多年孤独的奋斗,不能止步在此,他要走的更远;一方面是对爱情的渴求,是生命渴望在青春的季节里绚烂。他的心里已经深深地镌刻着这个美丽的女孩子,她的笑,她轻柔的眼波,她风中飘拂的发丝,让他生出恒久不息的思念。但是他能怎么说呢,劝胖子要有自知之明?当局者迷啊!再说胖子已经说过弟兄们别拆台的话了,他再多说岂不是有拆台的嫌疑,岂不是自己的心思也要显露出来了?
“老大,给我出出主意吧!”胖子这么一说,把他的思绪打断。吸了一口烟,他看看胖子,胖子正一脸期待的看着他。“能有什么主意,我这方面的经验比你还贫乏,你这不是难为老实人吗?”他笑着说。
“靠,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啊,好歹也说说”。胖子不依不饶。
“我就知道这酒不能白喝,这种高难度的问题,你怎么不早问问项云龙他们。”他说道。
“嘿嘿,那几个狗日的靠不住,一不小心就会把俺们给卖了。老大啊,我的亲哥,我知道你是实在人,兄弟们对你怎么样,没话说吧,能不帮兄弟一把?”,胖子的眼睛在小眼镜后面闪着期待的光,紧紧地盯着他的脸。仿佛不得到答案,誓不离开的样子。
     窗外,风呼呼地拍打着窗户,从罅隙处透出一阵冷风,他觉得一阵寒冷,不禁拉了一下衣服上的拉链。他没有马上回答胖子,转头向窗外看去,夜已经深了,黑沉沉的一片,雪花簌簌飘落的声音在一片寂静里听来颇有些忧伤的回音,他在心里酝酿着该怎么回答。
    “晚上上网,玩游戏的吗?”他忽然问到,想转移一下话题。这确实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虽然,这学期以来,柳横烟有众多的追慕着,但那毕竟离自己很远,而现在直接面对一个追慕者,且还要帮他出主意,即便是有再好的涵养,心里也不能完全坦然。
   胖子说接着说了一大堆子上网玩游戏的事情,什么砍人,什么攻城,又打了什么装备追几加几的,本身酒就喝了不少,再一谈起感兴趣的话题,就刹不住车了,直说的是吐沫横飞,还谈起在网吧碰到王玲的事情,感叹她cs的技术尽然能和自己平分秋色,真是想不到。李松澜一直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就两个网络游戏里的专业术语请教一二。对于网络游戏他丝毫没有兴趣,他只盼着胖子别在提让他出主意的事情。
说到王玲,胖子忽然醒悟过来。“老大,你还没帮我出注意呢!”胖子带着微微的醉意吆喝道。
他又好气又好笑,心想扯了半天,还是逃不掉。“王玲不是还没走吗,你明天问问她不就得了,她和柳横烟关系那么好,又是一个寝室的,近水楼台嘛”。他忽然想到一个金蝉脱壳之计。
“哎呀,我还真没想到呢,还是老大想的全啊,明天请她吃饭,先搞掂她再说,哈哈哈。”胖子开心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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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19 10:24:35 | 显示全部楼层
李松澜一觉醒来醒来,摇了摇还在疼的头。昨晚胖子喝了不少酒,闹腾了很久才睡,害的他也没睡好。他向胖子的床上望去,被子乱糟糟地窝在床上,人却早没了影。窗外,亮晃晃的一片,刺的人眼痛,天已经大晴了。
他靠在床上,微闭着眼睛,只觉得浑身乏力的很,骨节也酸疼酸疼的。“怕是昨晚着了风寒了”他想。在被子里伸展了一下筋骨,慢慢地穿上衣服,准备爬起来,谁知这一阵活动,心里忽然犯了恶心,前额炸炸的疼。看来昨晚上的酒劲还没过去,一时半会是起不来了,他只好在枕头上靠着养神。
想起昨晚的事,他在心里止不住一阵叹息。这到底是帮了胖子,还是害了他呢?以胖子的性格他肯定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让人受不了的事情来。一大早就不见了踪影,可见这家伙处在亢奋状态,心里只想着这事。怕是现在已经去找王玲了?胖子嘴那么大,什么事也存不住,万一说出是自己出的主意,王玲问起来岂不是难堪?王玲也是个大嘴婆,疯疯癫癫没轻没重的一个人。她和胖子凑到一块,那以后天下想不乱都不行啊!
想起柳横烟,他心里一阵子的乱,谁知道她会怎么想呢?哎,他又在心里叹息了一遍。真是越想越乱,脑门疼的更厉害了。“罢了,罢了,随他去吧。”他在心里对自已说道。
摸过小闹钟,瞟了一眼,已经8点多了,他昏昏沉沉地靠着,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老大”的叫声将他惊醒。睁开眼,胖子笑盈盈地站在床下,身边还有一个女孩子,圆圆的脸冻的通红,正微笑着拿眼睛调皮地看着他。“啊,王玲怎么来了?”他略微惊讶地问道。
“胖子说带我来参观你们宿舍,顺便欣赏一下你的睡姿,哈…哈…哈,还不快起来啊,太阳晒屁股了都,哈…哈…哈。”王玲望着他大声笑道。
“呵呵,我们给你带了早点,快下来吃吧”胖子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东西朝他晃晃。
“还早点呢,中饭了都”,王玲接口道。
他搓了搓冰凉的脸,起身要起来。
“快,转过身,少儿不宜”胖子一边嚷嚷,一遍作势让王玲转身。
“干嘛呀,他又没裸睡,穿着裤子呢!哈、哈”王玲一面假嗔地和胖子推搡,一面笑着说。
他自顾穿好衣服从床上爬下来,胸口的恶心感,稍微好了一些,但头还是昏沉沉地疼。在下铺坐定,看到胖子带回来的早点,觉得肚子空的难受,但胃口却没有一点。
“你小子动作够快啊”,他一脸深意地,笑着对胖子说。
“那是”,胖子昂头撩眉一脸得意。
“说什么呢”,王玲一边翻看胖子的相册一边插嘴道。
“地球语言,你听不懂”,胖子调侃道。
洗漱回来,王玲正对贴在自己床边的一副字出神。
“怎么样”,放下洗漱用具他问道。
“不错不错,你写的啊?可以嘛,看不出来,你还真是多才多艺啊”。王玲说道。
“呵呵,眼拙吧你,老大练了快十年书法哦,真正的颜筋柳骨,羡慕吧。
”,胖子笑着说。
“别听他吹,我瞎写的”。他谦虚地说道。
“天啊,你是诚心让我崇拜你啊,瞎写都写这么好,还让不让人活?”,王玲夸张地叫道。
面对王玲的惊讶,他憨厚地笑笑。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秩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王玲大声地吟道。转过脸问他:“这诗谁写的啊,前面两句熟的很,后面两句第一次看到。”
“元稹的《离思》”,他答道。
“元稹?”
“是的,就是写《莺莺传》的那位和白居易并称元白。”
“哦”,王玲点点头。“那前面两句什么意思啊?学习委员解释一下!”。
“这你都不知道啊,亏你还是大学生呢,怎么混进革命队伍的?!”胖子叫道。
“你知道啊,知道就快说,啰里啰嗦的,小心打爆你的头!”王玲对胖子叫道。
“这个嘛,听好了,这两句的意思是……老大把机会交给你了,哈哈”。
胖子话刚落音,只听“嗖”的一声,一件物什迎面飞来,“啪”的一声正中胖子的脑袋。“呀,胖子作势一阵尖叫”,捡起掉在地上的一本大学英语。
“活该”。王玲白了胖子一眼说道。
“呵呵,爆头的手法。”胖子嘻哈道。
他拿桌子上的豆浆慢慢喝着,笑盈盈地看着他俩闹的开心。
“曾经沧海”,多么有张力的诗句啊,那种气魄和情感,让人心灵流转着时空一样的永恒。那个在花丛之中忧伤而过的人,蘧然出现在眼前。身边是春日煦煦,万紫千红,繁花似锦,但这一切却温暖和感动不了那颗孤独的心,失去了心中的最爱,人世间又还有什么值得你去深深的留念呢?他在心里思付道。
“救命啊老大”胖子叫道。王玲不知道为什么事正在胖子掐胖子。胖子左右闪躲,忙于招架。
“在我面前充知识分子,糊弄我!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王玲一边往胖子身上招呼,一边叫嚷。
王玲话一出口,他就笑起来。两人顿时收住收,同时问道;“笑什么?”
他止住笑说道:“笑你刚才说的话啊”。
胖子突然明白过来,脱口而出:“真是个母老虎”。
王玲拿眼猛一瞪他。他赶紧指着胖子说到:“我没说,是他说的。”
结果,可怜的胖子又挨了一顿好掐。
   闹了半天,王玲宣布告辞,临走时对胖子喝道:“胖子,别忘了我跟你说的事哦!”胖子点头称是,毕恭毕敬礼送王玲到楼下。王玲一走,宿舍顿时清净。他倒在下铺的被子上,休息休息喧闹崩疼的大脑,想起那句经典台词:“刹那间,整个世界清净了”,在心里一阵暗笑。
   送走王玲,胖子满脸堆笑地回来。”什么事,美成这样?”,他问到。
   “呵呵,美差,王玲和柳横烟,她们晚上的火车,让我去送她们”,胖子看着他开心地说道。
“哦,她们晚上走?”。他有些惊讶地问道。
“晚上7点40的火车”。胖子答到。
“王玲和柳横烟一起走?她们不是一个地方的吧?”,他问道。
“正好是一条线上的。”胖子答道。
“柳横烟说了让你去送吗?”。他又问。
“反正送王玲,她还能说啥啊。”胖子一脸得意道。
他掏出烟散了一根给胖子,自己点上一根。点上烟,胖子盘腿坐在了床上,一边吸烟,一边憧憬地望着窗外。时近中午,气温升高,屋顶的积雪已在不断地融化,滴滴答答的,在窗台上溅起一个个小小的水花。他站在窗前,想着晚上要走的柳横烟,心里生出一丝惆怅和不舍。“她是不是因为我,才没有立刻回家的呢?”,他曾在心里有过这样的念头。现在看来不是了,他对自己说道。心里竟然有些难过了。烧完的烟,烫疼了他的手指,他感到莫名地懊恼,随身将烟头摁在窗台上的雪水里,嗤的一声,烟随即而灭,一缕烟缓缓而上,散在依然冰冷的空气中。
  
“你上午跑到胖子他们寝室去干嘛?”,柳横烟一边整理东西一边问王玲。
“还不是为了你。”王玲说道。“为了我?”柳横烟,有些诧异地停下手中的活,看着王玲问道。
“是啊,找个苦力呗,是他自己送上门的,你想我俩这两个大箱子,得多重,光从5楼往下扛就得把人累死,再拖到西门去打的,柳妹妹,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会死人的!哈…哈…哈”,王玲说完一阵大笑。
  “干嘛非得找他?”她有些不情愿地说。
   “你说的好听,不找他找谁?早些天你不走,非要拖到现在,这两天没把我给冻死。再说人都走光了,我到哪去给你找人?你不会是叫我喊李松澜吧,整天一脸深沉的,谁敢喊他。真是好心没好报,早知道累死你活该”王玲假装抱怨道。
    “好啦好啦,中午请你吃煲仔饭,谢谢你还不行吗”,柳横烟笑着对王玲说。
     “这还差不多”王玲转喜道。“其实,我也知道胖子存心不良,反正让他闲着也是闲着,给他个表现的机会”,王玲接着说。
     “表现你个头啊,你还上嫌次去大吴山的时候不够丢人啊!”,柳横烟说道。
“啊,哈哈,我可还真没想到呢。”,王玲说道。
收拾完东西,柳横烟拿出梳子梳理凌乱的头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依然是明眸皓齿,依然是美颜如花,可是为什么心境突然感觉到了疲倦。在大学里才刚刚一个学期啊,为什么感觉竟已有了世事沧桑。高中时代,曾经的憧憬与单纯,曾经的苦恼和天真,那些台灯下奋斗的每个夜晚,在记忆中那么的清晰,仿佛只是昨天,却又感觉那么遥远。成长啊,仿佛只是一夜之间的事情,就象土壤之中的种子,在大地的怀中孕育着很长的时间,而破土只在一瞬间。变化的不是时间,变化的是我们自己。而在成长的同时,为什么我们的心里总会有淡淡的痛与哀伤?她在心中问着自己。
“我上午去胖子寝室的时候,李松澜不也在嘛,我看见他床边上有一幅书法作品,你别说写的还真不错。”,王玲忽然想起来跟她说道。
她听着心里竟然一颤,第一反应就是这书法作品是不是和自己有关。那又是一幅什么样的作品,写的好吗?一瞬间已转了数个念头。女孩啊,当她爱上了一个人之后,总是那么纤细的敏感,丝丝缕缕的萦绕,一腔的心思如同柳丝,风一拂就动啊。
“其实李松澜真的怪有才的耶,典型的内秀型,他要是象项云龙那样穿的上档次一点,肯定也帅的不行,就是太老了点,呵呵。”王玲笑道。
柳横烟笑笑,心想:“你们啊,都是一些肤浅的小女生,只能看看表面的东西,又怎能在他沉默的样子背后,看到深邃的心灵呢?”。
看着柳横烟若有所思的样子,王玲忽然惊讶地说道:“呀,横烟我觉得你和李松澜真的有些神似呢,一样的有才,一样的爱思考,唉,真的,真的,你自己想想可是。
“他写的什么啊?”她没有理会王玲的惊讶,却反问道。
“就是那个什么,曾经沧海难为水的那个,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啊。”王玲一脸困惑地说道。
“你看你,这都不知道,人家没笑话死你吧”柳横烟皱皱眉道。
“他敢!我最烦的就是这些诗词古文了!一听头就大,要不早学文科了。快跟我说说,咱也好歹不能太没面子。”
“这是元稹的诗啊,你要是看过大海的壮阔,那其他的水你还能再看上眼吗?《庄子.秋水》里不是有这么一个故事嘛,说有一年黄河发大水,两岸不辨牛马,河伯,就是黄河的河神很得意,以为天下的水都汇集到他那了,谁知一路到了大海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大水。看样子你还没有曾经沧海过,呵呵。”柳横烟笑着说。
“才女就是才女啊,知道这么多,看来你肯定是沧海过了啊,老实交代谁是你的海!”王玲一拍桌子叫道。
“神经啊你,拍的咚咚响,典型的没事找抽型。”她笑着喝道。
王玲大大咧咧惯了,心无城府,即使说了什么让她不开心,一会也会没心没肺地忘的一干二净。柳横烟喜欢和她在一起时自在的状态,喜欢她单纯的心思和随意的样子,而王玲一来佩服她的才气,二来柳横烟对人真诚。一来二去,两人竟成为最要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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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24 08:46:45 | 显示全部楼层
午后,天气又转阴,黄昏时分天空扬扬洒洒地又飘起了雪花。天黒的很早,柳横烟和王玲早早吃过晚饭就回到宿舍。望着窗外渐渐大了的雪花,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的心里忽然十分想见到他,也许是这漫天风舞的雪,渲染出离别的感伤,也许是即将开始的长长的假期,让思念变得渺远了吧。他还要等多久才能回家呢,越临近春节回去的票就该越难买了啊。想来,不过是几天没有看到他而已,却仿佛山水相隔经年,生出如此多的牵挂。
王玲正给胖子打电话,唧唧哇哇地,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末了,只听到她大喝道:“我只给你三秒种的时间啊”。想来,应该是催促胖子快点来。
她抬手看了看腕表,时间刚过5点。放下电话,王玲对她说道:“胖子说他还在吃饭,让我们等等,我说你都生气了,让他立马杀过来。这会子怕是嘴子包着饭往这跑来着呢,呵呵。”王玲笑着说道。
“时间还早呢,天这么冷,让人家吃完饭又不是来不及,何苦这么戏弄他。”
听她这么一说,王玲倒真的不好意思起来,怯怯地看看她,想说什么终于没能说出口。
    “王玲……”。一会子的功夫,就听就胖子在下面嚷嚷起来。王玲探出头,天已经黑了,灯光下,看见胖子正站在楼下,眯着眼往上,不远的阴影里还站着一个人。
“上来吧,我跟门口的阿姨说过了”,王玲对胖子喊到。
“咚咚咚”胖子爬楼梯的声音很快传来。王玲刚打开门,胖子小山般的身躯已横在眼前。“照你指示,前来报道”,胖子做敬礼状,傻呵呵地笑道。把胖子让进门,另一个人影也闪了进来。
柳横烟从上铺把手提包拿了下来,转眼看见胖子身后的人,正是李松澜。
她一下子愣在那,心中轰地热了一下,有种不真实的恍惚,一瞬间竟然不知道如何面对,只觉得面上、身上也热了起来,好在大家都没特别注意。
看见李松澜,王玲也很诧异,开口道:“你怎么来了。”,话出口后,又觉得话说的不妥,忙改口到:“你老人家日理万机,哪敢劳驾你,感动,感动。”说完尴尬地笑笑。
“我特地把老大找来,为你送行,可给你面子”。胖子扬扬脖子说道。
“不欢迎我啊?”,他笑笑说道。“许飞怕你们东西多,让我一起过来”他解释道。
“欢迎,学习委员莅临敝处,哦,敝室”,呵呵,王玲忙不迭说道。其实王玲是不喜欢李松澜的,觉得他深沉的让人敬而远之,看着他就觉得压抑的慌。她朝柳横烟望去,心想,你也不说句话。
柳横烟克制着心中起伏,微笑着走过来,说道:“王玲把你们喊过来,饭还没吃好吧” 。脸上感觉还是烧烧的,她知道红潮还没退去,这让她说起话来没有底气。但在别人听来却是十分悦耳的温柔,羞涩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惜。
  他赶忙答道:“都吃过了”,她看着他,眼光柔和绵长,有着水般的质地。一边的胖子朝他俩望望,似乎从中感觉到点什么,醋意顿生,一把抓过床边的箱子,大声说到:“走咯”。李松澜赶忙拎起另一个包跟着胖子往外走去。
雪似乎下的更大了,昨夜的雪还没化,这会子又积满了一层新雪,路面很滑,胖子和李松澜拿着东西走在前面,都显得小心翼翼。柳横烟和王玲共撑着一把伞走在后面。王玲感觉风嗖嗖的往衣领里钻,不禁扯了扯领口,往柳横烟身上靠的更紧了。
柳横烟看着前面的李松澜,头上肩上都已落满了一层雪花,她看到他只穿着薄薄的一件黑色旧袄,佝偻着身子在风雪中瑟瑟地前行,心里一阵心痛的厉害,生出拥抱他的冲动。这个沉默的男人啊,在他贫困的生活里,坚定地执守着理想,象一株在风雪中挺立的沉默的冬青。她还记得那天在排练的路上他说过的话,他说他不想做一只老死山林的鸟。她知道,他想飞的更高,飞向深邃的蓝天。他说这话的时候,她看到他的眼神,苍凉而渺远,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冷傲。这和平时谦和的他,截然两个人。那眼神仿佛在告诉她,没有人了解我,没有人会懂得我,你也是一样,不会了解和你并肩走着的人曾经有过和你不啻天壤的生活历程以及他迈向理想的沉重和决心。
那一刻,她真的有些生气。她生气他当时那种凌人的高傲气势,她想大声对他说,我不是,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只知道逛街购物,只知道追求做作浪漫的肤浅女孩。但她没有说,因为她看到在那一瞬间的冷傲之后,他的眼神重新又变得温柔,暖暖的,将她浮起,把她的怒气化了。
现在,看着走在前面的他,想起那天的事情,她顿时心里漾起暖暖的温柔。她真想走上前对他说,我是那么地喜欢你啊,在这个世界上我能懂你,懂你沉默的背后,那沉重的心和高扬的魂灵。她忽然想起了舒婷的那首《致橡树》,是的,她就是想要对他说,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学校西门口,胖子已经拦下了一辆的士,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后,看见柳横烟她们快要过来了,又赶忙跑来开车门,殷勤的象酒店的门童。然后安排众人坐定,自己颠颠地跑到副驾驶的位置,心满意足地坐了下来。
柳横烟在靠左的位置上坐着,王玲坐在中间。车子向火车站驶去,胖子在前面和司机瞎侃,后面的三人却没有说话。车内空气不好,王玲似乎有些晕车,闭着眼睛。柳横烟偷偷瞟了一眼李松澜,见他正望着车窗外出神,头发上雪化了,湿漉漉的。两边的路灯在车后逶迤成一片辉煌,雪花密密地洒着,街道清冷,行人很少。不远处,一注烟花突然在空中绽放开来,流溢出一种凄清的美丽。想着马上要离开这个城市,她忽然有些伤感,眼睛湿湿的,她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好让眼泪不至于流出来,眼睫却还是被泪水打湿。李松澜回过头来,正看见了她湿润的眼睛。虽然没有说话,但她读出了他眼中的询问和关切,微微对他笑了笑,是要告诉他不要担心。他终于没有说话,重又向车外看去。
夜里的火车站并没有想象中的冷清,挤满了要回家的人。家的召唤,是一种天生的温暖,让人在雪夜里也忘记了寒冷。火车准时到达,人太多,已经没法子把她们送到站台。好在等车的这一会子功夫,胖子竟又结识一位“老乡”,这位老乡在胖子的热情感召下,义无反顾地帮柳横烟她们捎上了行李。
从火车站回来的路上,李松澜觉得心里空空落落的,有一丝冰冷,一丝忧伤在心里慢慢升起,悠悠地困裹着全身,公交车上乘客寥寥,他瑟瑟地感到格外的寒冷。胖子仍然兴致高昂地在一边喧哗,他心不在焉地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他想起在暗弱的光下她湿润的眼睛,那晶莹而忧伤的眼睛,如同水中倒映着的星星,那湿润的睫,楚楚幽怜,让人不忍凝视。她怎么了,是什么事,让她伤怀?这个美丽的女孩子,骨子里有种诗意的沉静,象一株挺立的荷花,净水流深处,保持一份寂静美丽。想她,已经不能自已。他知道自己爱上了她,只是在爱的同时啊,无尽的哀伤也随之而来。他想起那句话:“不是不去爱,不是不想去爱,怕只怕爱也是一种伤害”。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在这雪夜里,凝固成一缕不绝的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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